老者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装扮,只是没戴眼镜。他右手拎了个小皮箱,左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而孩童的另一侧是位披着麻格子色大披巾的“老妪”。她右手拉着披巾的下摆,使得脑袋连同脸部都尽可能罩在披巾里面,左手则提着一个类似于现代旅行包的帆布行囊袋。乍一看,这三个人的位置像是祖父祖母带着年幼的孙辈。林恩返身回走,顺势将一个箱子夹在腋下,空出左手准备帮助老者,并直接套用《德语日常会话》里的句子说道:
“您好,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能帮您吗?”
老者早就注意到了林恩,一听他说话,好奇而又欣慰地回答:“喔,是你啊,丹麦人!谢谢你,我自己能行!”
从身姿和动作来看,老者的体格也还算硬朗,其实两辆装运行李物品的马车就走在他们后面,车上虽然装得很满,但放下一只小皮箱的位置应该还是有的。
“您的儿子的儿子?”林恩不知道德语的“孙子”怎么说,只好用这最简单的逻辑代语替换。他低头看看那孩童,稚嫩的脸庞因为寒冷而显得红扑扑的,头戴灰色的线绒帽,穿着一件略略显大的呢子外套,脚上则是一双小巧精致的棕色皮鞋,整个搭配着就是个典型的欧洲小男生。
“是孙女!儿子的女儿!”老者满目慈祥地望着孩童。只见她怯怯地抬头望着林恩,嘴里突然蹦出一声“爸爸”。
老者连忙向林恩解释说:“呃,抱歉!她父亲也是军人,所以……”
“哦,没关系!”林恩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可这小家伙却甩开祖父的手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抱着林恩右腿,用孩童特有的哭腔喊道:“爸爸,不要走,不要走……”
林恩愕然,紧接着心中一阵酸楚。他俯下身子,单手轻轻抚摸着孩童的后脑勺,绒帽下的细发有着比羊绒还柔顺百倍的手感。帽子衣物的气味清淡,不但有别于欧洲成年人的腥臊,更让数日来沉陷于战火硝烟的林恩想起了自己遥远的童年。
“真抱歉!”老者以一副无奈的口吻说道:“她父亲43年在北非阵亡了,而她搞不清死是怎么回事,又很想念爸爸,所以……”
“没关系!呃,她……叫……什么名字?”林恩有些艰难地拼出这句问话。
“卡萃丽!”
就在老者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一旁的“老妪”俯下身子,用轻盈悦耳的声音对小女孩说了句:“宝贝,乖,到妈妈这里来!”
第61章 这是场意外
宝贝?妈妈?呃……
林恩诧异地转过头,此刻他距离那张印象中皱巴苍老的脸只有不到十公分。
嚯!这哪是什么老妪?
欧洲女性典型的窄颧骨、尖下巴,发梢轻柔、眉眼含春、肌肤白皙,虽没有奥黛丽·赫本那样的惊艳之容,怎么也算清新可人、知性善解的良家少妇吧!
老妪和少妇,一眼望去何止天壤之别,可也不能怪林恩眼拙。试想一下,这个年龄的女人只要是外貌和精神比较正常的,即便不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也不至于穿着这样一身毫无花饰的暗色调,而且还略微佝偻着腰,远远看去还真是和白山羊胡子搭配得很!
恰到好处的双眼皮衬着一双漂亮的深褐色眼眸,可是,凝结在眉宇间的忧伤确却那样的深沉,以至于林恩情不自禁地怀揣同情怜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我见犹怜”?
古往今来,寡妇门前多是非,年轻且薄有几分姿色的尤其容易遭人惦念。血气方刚的林恩当然不是男人中的例外,但他的连篇遐想更多是情感物质而非生理方面:丈夫去世两年,最初的悲伤或已该被时间冲淡,可她却依然如此忧伤,是因为孩童的不懂事,还是因为日趋紧张的供给连同这不断恶化的局势?
以林恩对欧洲女性的粗浅了解,这位年轻遗孀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也许只有二十五、六岁。她额头上仅留着一缕发丝,看样子介于棕色和褐色的头发应该是往后盘起的。
对于母亲的呼唤,孩童稚声稚气地说了声“不”,双手依然紧抱着林恩的大腿,唯恐一松手自己的“爸爸”就会消失。妇人孀看了一眼林恩,四目相对之时,各自都有些尴尬。她只好起身,脸庞又重新藏到披巾下面,站立和行走时腰背没有完全挺直,加上衣物厚重,看起来姿势略有些佝偻,而这也是林恩最初把她误认为是“老妪”的最主要原因。
见孩童不肯放手,林恩左手移至她的股部,轻喊了一句“卡萃丽”。孩童果然条件反射一般松开手,任由林恩将她抱起,全然不介意他满身泥污与汗臭,迅速而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嘴里呢喃着:“爸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