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政府”令人愤怒的拖沓效率使得原定于7月份举行的政治选举一再推迟,而在主力部队撤军之后,苏联高层也得以堂而皇之地推卸责任。时间渐渐耗尽了民众的耐心,7月底,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爆发了大规模游行,愤怒的民众冲击总理政府办公地,甚至发生了平民殴打官员事件,紧张的局势使得重兵屯于边境的苏联政府蠢蠢欲动;8月初,德国民众在复兴党的组织下举行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游行,四十多万民众从勃兰登堡等地向首都柏林汇集,海潮般的游行队伍让傀儡政府的官员们吓破了胆,首脑和部长们纷纷乘车出逃,游行队伍没有动用暴力便占领了新总理府和国会大楼。借此机会,复兴党领袖雨果·霍斯特和军人代表冯·魏克斯联合发出呼吁,请求国际社会支持德国民众组建短期临时政府,代替失去功能的现政府组织政治选举并在选举结束之前维持给地治安,一些驻留在德国的国际观察员也积极呼应。很快,以美英为首的西方国家大造舆论,蜷缩于德国西北角的帝国军队虽然按兵不动,但常规武器无法击落的碟形飞行器频繁侵入苏联领空,令莫斯科、列宁格勒等主要城市的气氛重新紧张起来,而在防空飞弹连续试射失败之后,苏联政府通过外交渠道提出了一项新的建议:鉴于德国和匈牙利两国中央政府在民众抵触下无法履行正常职责,为免危险分子趁乱夺取政权,两国宜以地方选举产生邦州议会和政府,再由邦州联合产生中央政府,而且,这两个国家永远不得出现一个党派在议会和内阁占据超过六成席位的情况,否则必须重新选举。
对于出现过独裁专制并由此走上军事侵略道路的德国而言,杜绝党派专权的约束还可以理解,但“邦州联合产生中央政府”这一条就很有内涵了。就匈牙利这样一个面积和人口相对较少的中小国家而言,由地方再中央与直接全民普选差别不大,而在德国,不同的邦州实际情况各不相同,尤其是经历了二战及盟国、苏联占领时期的变迁,一些东部邦州的民众更多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而在西部和北部邦州,倾向于西式民主的人比率更高,而南部邦州则是旧第三帝国思维保留较多之地。因此,出于保持政治集权和国家凝聚力的考虑,复兴党联合多党派发出了反对声明,然而德国曾经的强势和自由帝国的存在令西方盟国颇有顾虑,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他们在德国未来政体形式这个问题上同苏联人不谋而合,两者的联合声明也迫使德国和匈牙利国民接受并非本愿的命运抉择。
只要得到大多数民众的支持,不论何种政治选举形式都无妨最终的胜利,林恩和支持者们带着勇敢的乐观登上了这决赛擂台。按照苏联占领时期的区域划分,此时的德国共有22个邦州和地区,在面积最小、人口最集中的不莱梅、汉堡、萨尔和柏林,选举在8月中旬即得以完成,德意志复兴党在这四个区域都取得了较为理想的成绩——不莱梅和汉堡可谓大获全胜,复兴党员不仅占据了地方议会的多数席位,更拿下了议长和地方行政首脑等要职,具备一定武装的地方警察部队也随之以闪电般的速度在不莱梅和汉堡建立起来;在萨尔,复兴党与盟国势力支持的基督教联盟分享权力并达成联合协议;在柏林,复兴党获得了超过百分之四十的选票,基督教联盟、德共各占四分之一,复兴党与基督教联盟的合作也顺利拿下了地方议会的主导权。
如果其他各邦州的选举结果都如同柏林等地,复兴党只需要与基督教联盟合作便能够合情合理合法地获得对国家政权的主导,然而接下来的形势却有些出乎意料。在萨克森,复兴党和德共的支持者在选举中发生暴力冲突,这使得势均力敌的第一次选举宣告作废,在随后举行的第二次选举中,德共一举夺得近七成选票;在法兰克福、科特布斯和德累斯顿三个地区,德共获得的选票都占有明显优势……
从前冷眼旁观美国大选,林恩对竞选者因获某州胜利而欣喜若狂感到不屑,如今自己身处当事人的位置,终于能够深切体会那种跌宕起伏的感受。每当地图上有一个邦州被涂上红色,他亦会为愤怒、质疑的情绪所困扰,以至于连续好多天失眠多梦。对于一个生理年龄25岁、心理年龄再加两岁的年轻人而言,在德国这样一个拥有六千万人口的国家角逐最高领袖之位,俨然是一项过于沉重的任务,即便以欧洲最伟大的君主、法兰西皇帝拿破仑的经历相比较,他的阅历跟经验也显得过于单薄了。唯一值得夸耀的是,他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好几十年的见识,如果能够将这些见识妥善利用并转化成准确的战略预见性,必然能够成为一位非常出色的领导者。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复兴党胜;下萨克森,复兴党胜;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基督教联盟胜;莱茵兰-普法尔美茨,复兴党和自由民主党携手登顶;巴登-符腾堡,复兴党和基督教联盟并驾齐驱;巴伐利亚,复兴党胜……经过最漫长的一个月等待,各邦州地区的议会选择在盟国、苏联以及其他国际观察员的联合监督下逐一揭晓,就相对数量而言,得到自由帝国鼎力支持并在反苏民众中积淀充足人气的德意志复兴党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他们在9个邦州拥有说一不二的发言权,在7个邦州与基督教联盟、社会民主党等党派以政治合作的形式分享权力,理论上已经获得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总体决策权,只不过与其他党派的政治合作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们在国会和内阁的优势。令人既意外又担忧的是,此前掌控傀儡政权的德共在6个邦州地区的议会中占据多数,这意味着已有相当数量的德国民众在政治信仰上“皈依”共产主义……
地方选举既已完成,按照美国政体模式,支持者居多的竞选者即获得胜出,然而盟国和苏联的默契协议注定要将这场政治角逐玩得更加复杂一些——早先由全民普选产生的国会议员如今按照各邦州人口比例从地方议会议员中推选,而且国会议员总数达到500人之多,较第二帝国时期增加了足足四分之一,许多地方议会中的小党派也得以选派代表进入国会,而每一位国会议员投票权的分量遭到稀释,想要获得过半和三分之二多数的难度随之增加,外力影响投票结果的机会也相应增加了。至1949年的9月9日,闹哄哄的德国政治选举终于在各方角力下走到了关键点,国会议员们的投票将决定新一任国家总统和内阁总理,按照盟国和苏联联手给新德国定下的“谱”,总统和总理永远不得由一人兼任,而且两者将拆分国家权力——相互制衡。
第40章 胜利终至
因为稍偏内向的性格,从小到大,林恩参加的公开竞选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台下看着竞选者尽情张扬,而作为第三帝国的士兵、军官、参谋以及指挥官,他除了偶尔要用语言来证明自己、说服对方,大部分情况下也都属于埋头低调的实干派。前一次国会竞选,斯图普弗在现场出尽了风头,而这一次,林恩别无选择地担负起了历史性的重任。经过连日的酝酿,他已将自己融入领袖角色,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必胜气势。
聚集到柏林的500名新国会议员中,有209人是复兴党员,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比例看起来占有很大优势,但林恩清新地意识到,这209人中只有大约一半是可靠的复兴党骨干成员,另外一些人在斗争最艰苦的时候不见踪影,待到苏军迫于各方压力而作出退让,他们才如地鼠般冒了出来,还有的人在地方上颇有声名和影响力,不论投向哪个党派都能够成为议员,他们直到近期才投向复兴党,忠诚度自是无法跟老党员们相比的。
除了复兴党内部的不确定因素,基督教联盟等达成合作协议的党派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倒戈,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种种现象无不在提醒林恩,貌似平坦的前路其实处处暗藏危机,若是在这最后的阶段跌倒,那么之前所付出的牺牲、所承担的风险都将失去意义。
根据西方盟国和苏联携手为德国制定的政治游戏规则,国会先通过提名、演说和投票这一系列过程选出国家总统,再由国家总统提名总理人选,接下来的投票若是赞成者超过一半,总理候选人即顺利当选,进而提名内阁人员、组建政府内阁。这些规则与二战之后德国的民主选举大同小异,在不允许任何一个党派单独掌控大权——也没有哪个党派有这种实力的情况下,总统、总理以及政府内阁莫不是各派政治势力合纵连横、竞争角逐的结果,并不要求当选者拥有超凡脱俗的领导才能,而或许是疏忽所致,亦或是别有意图,盟国和苏联对参选者资格作出了严格限制,唯独没有限定年龄,这意味着只要具是德意志的合法公民,不论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是举步蹒跚的老头,在理论上都有当选德国总统和总理的可能。
雨果·霍斯特的身份档案里载明的出生日期是1922年7月11日,到接受提名成为德国总统候选人时刚满27岁,即便最终未能当选,他也已经创造了德国历史上的总统竞选者年龄之最,而他的头号竞争对手,德共推选的总统候选人奥托·巴尼克尔是33岁,这样的“低龄”在亨特索伦王朝覆灭后的历次德国总统竞选中也是前所未有的,至于其他党派推选的另外两位总统候选者,年龄虽然更为适合总统角色,阅历和声望却差了很远。
作为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林恩第一个获得提名、第一个登台演说。在国会的发言席上,他宛若斯图普弗灵魂附体,声情并茂地为议员们勾勒出德国未来的美好愿景,他投入的情感是如此充沛,就连自己也禁不住沉醉其中。如果坐在议员席位上的是普通平民,那么无需投票林恩就能够赢得胜利,可是政治家们的抉择往往是以自身利益为优先考虑,故而对林恩的讲演反应平静。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奥托·巴尼克尔可以逆转局势,相比于其他三位总统候选人,他最大的优势和最大的劣势同出一源,那就是得到苏联大力扶持的德共背景。在苏联占领时期,德共把持着德国各级政府机构,而且红色思想对经历了多年战乱的德国民众也颇具吸引力,可是德共的高层掌权者却没能好好利用这些条件,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没有任何领导经验的布衣,“暴发户”式的局面令他们在权力中迷乱,肆意妄为、仗势欺人,加上苏联占领军缺乏强硬的约束,整个德国乌烟瘴气,民众的生存条件甚至不及盟军占领时期,民心的流失最终导致了德共政权的崩溃。为了通过政治选举重夺德国政权,德共在苏联高层的支持下进行了迅速而果决的改组,此前在科特布斯地区担任行政长官的巴尼克尔凭借出色的政绩成为新一任德共总书记,而德共在科特布斯地方选举中的绝对优势也大大增加了本方人员对他的信心……
竞选讲演中,巴尼克尔以低调姿态起头,坦诚剖析了德共政权在执政时期的诸多不足,尤其是在工商业领域对民族实业的压制,亦以反问的方式表明自己的联合执政理念——由各党派共同治理国家,避免军事独裁的覆辙,合理分配工商农业资源,通过综合国力的恢复达到国泰民安之目的。尽管这番讲演通篇没有华丽的言辞,也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但质朴的内容却让人们对德共的印象大为改观,就连林恩也有很强烈的感觉:此人不仅今日,未来也将是自己的一个强力对手。
在通向权力巅峰的道路上,每一个对手其实都不容小觑。在第三位总统候选人、基督教联盟的威利·施托克发言之后,自由民主党候选人波多·雷特伯格最后一个登上发言席。这个党派仅在德国中部赢得两个地区的相对优势,获得国会33席,影响力远不及复兴党、德共和基督教联盟,然而雷特伯格的讲演却一鸣惊人。他推崇自由市场下的工业集中,强调德国必须全力恢复和扩大工业技术优势,且集国家之力重建工业,以工业产品之技术优势恢复并扩大贸易出口,用贸易增加来恢复国力、改善民生;他推崇德国政坛历史上的杰出代表、铁血宰相“俾斯麦”,暗示德国在未来若干年应首先韬光养晦,等到国力强盛之后,再以政治外交加上军事威慑的手段收复丢失的领土;他推崇强国应有强势的领袖和强势的政策,哪怕是暂时陷入低谷,也绝不能放弃国体尊严。当雷特伯格的讲演结束时,相当数量的议员起立鼓掌,掌声的激烈程度和持续时间都远远超过了前面两位竞选者,但在现场负责监督的国际观察员,尤其是来自法国和苏联的官员,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异常严峻。
一轮讲演之后,国会进入投票程序。经过紧张压抑的等待,国际观察员主席、瑞士人桑特公布结果:雨果·霍斯特以468的得票率居首,巴尼克尔和雷特伯格以281和205的得票率紧随其后,规模庞大但组织并不足够严密的基督教联盟仅仅象征性地获得了46的投票。
尽管以复兴党为后盾的林恩得票率拥有显著优势,可遗憾未过半的结果使得他无缘首轮登顶,按照竞选规则,国会将于隔日举行第二轮投票,而竞选者还将有一个简短的讲话机会。可是就在当天夜里,柏林城区接连发生了多起恶性纵火事件,被捕者自称是德共支持者,纵火是为了发泄对西方世界和帝国势力操纵投票结果的不满,紧接着又有消息传出,受到第三帝国残余势力支持的复兴党人意图用“纵火案”再次栽赃嫁祸,从而利用公众的惶恐和愤怒削弱德共候选人巴尼克尔的得票,扩大自己现有优势。次日一早,柏林许多街口布告栏都被人贴上了传单,这些传单以激烈措辞抨击了雨果·霍斯特作为起义指挥者藐视民众生命的行径,宣称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国家总统,必然会在政权稳固后清除异己,随之走上重整军备、武力扩张的危险道路。
柏林出现的异常不仅引起了外界的广泛关注,国会大楼前,上千名惊愕愤慨的民众喊着抵制战争、抵制独裁的口号,试图影响参加投票的议员们,然而在议员们入场之前,上百名前国防军和防卫军将领、军官在冯·魏克斯元帅的带领下列队而至,他们既没有携带武器,也没有动用暴力,而是用他们的威信震慑“刁民”,而这一情形也对立场摇摆的议员们造成了意义深远的影响。在投票前的讲话中,最后一个出场的林恩祭出杀招,他直言德意志复兴党大可以调集十万党众在柏林造势施压,但为了德国的独立与和平,他们宁可受到诬陷以致失败也不愿葬送这来之不易的政治选举机会,而如果第二轮投票仍不能分出胜负,他们不排除与德共联合执政的可能……
1949年9月10日,德国,柏林。在第二轮国会投票中,复兴党推选的总统候选人雨果·霍斯特以517的得票率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尽管苏联观察员认为投票结果存在人为因素,但经过全体国际观察员表决,最终判定这次投票结果有效,不满30岁的霍斯特也由此成为了德国乃至世界历史上最年轻的国家总统。在这之后,基督教联盟的保守主义者威利·施托克被提名为内阁总理并获投票通过,复兴党和基督教联盟两党联合执政,而这也被认为是饱受战火荼毒的德意志走向安定的重要转折点。令人意外的是,苏联政府并没有因为本国观察员的异议而发难,莫斯科很快宣布承认德国新政府,并将履行停战声明条款,驻留在德国境内的最后一批部队在完成防务交接后将立即撤离,但德国的独立主权仍受到苏联的保证,一旦有非法武装进入德国,不论以何种名义、何种方式,苏联都将保留出兵干涉的权力。
第41章 和平新政
德国,柏林,国会广场。
“……残酷的战争给了我们极其深刻的教训,未来,我们将把主要精力放在重建国家上,而不是用大炮和飞机去炫耀我们的创造性……我们将重建飞机工厂,我们将重建汽车工厂,我们将重建造船厂,其中一部分理性地用于国防建设,更多的机械产品——以信誉和质量而名满全球的机械产品,将为我们的国家换回充足的食物和原材料,每一个国民不仅能吃饱穿暖,更会生活得越来越富裕……我们将用勤劳的双手把每一座遭到战火毁坏的城市都变回昔日的美好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