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事情先且不提,便是地方将校日渐跋扈,任用私人,结连成党之事来说,如今祸患不显,但时日久了,难保不会重演汉唐故事……嘿,前日河中军的几个将军进京述职,在康明坊为了几个娼妓和折家的人当街大打出手,一个是朝廷大将军,一个则是钦赐勇毅伯……嘿,人虽是已经拿下,但长安令就是不敢处置,昨日早晨便到了府上来问本王……本王有心整顿部务,让这些跋扈将军们知道朝廷威严,但却有些无从下手,先生可有以教我?”
这些事情看样子已经困扰他多时了,这时说出来却多是因为这位老先生表现特异,思虑明白,和他当初想的不过是到自己府上养老可是差得多了,不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天,也不会现在才来讨个主意的。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瞄向赵石,大秦境内平安日久,不管是朝堂之上的官员,还是民间平民百姓,如今讨论战事的是少之又少,仿若已经到了盛世一般,他一个闲散王爷,不管事儿的人,更是想也未想的。
但赵石当初的一番话却是激起了他的雄心,如今手中有了权势,还是掌管的兵部,这注意力立马全都集中到了大秦军旅上面,赵石当初那番话虽只是不经意间出口,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石不过是几句话,便将一副前所未有的画卷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就像是本来平静的湖水扔进了一块巨石,立即波涛汹涌,无法自制,不然当初听到父皇要迁陵的消息时,反应也不会如此之大,迁陵需要耗费多少银钱?还提什么东攻金国,南征后蜀?
将领跋扈自恃,若想联夏攻金,除兵坚甲利之外,还需军兵如臂使指,不然出现平凉那样的事情,将帅不和,也不用敌人动手,自己便乱了阵脚的……
老先生心中也是有些惊异,这位殿下雄心到着实不小,在他想来,这个时候这位殿下脑子里应该都是那个位置才对,不成想出了这么大个命题在自己面前。
不过此事虽然于国有利,但……这可当真是一件棘手之极的事情,当年种从端坏事便是坏在要限制这些将军们的权柄上……
“还是王爷想的深远,老朽虽然驽钝,但……既然王爷有这样的志气,老朽愿为王爷尽力策划。
兹事体大,此事涉及极广,不宜轻忽行事,而且千头万绪,需一步步的来才好,至于河中那几个将军和折家的人倒是好办,本来若是王爷没有这个心思,不妨斥责几句,放了便是,还能结好于韩家……不过现在嘛,手段却要严厉些了,当年庆阳兵变,河中将军段其豹为一己私怨而搬倒了折木河,虽然折木河也是该死,但罪名也应少不了段其豹的,但最后只是斥责了事,难免长了他们的气焰,此时不妨敲打一下,王爷不若先将人关押在刑部大牢,去信问勇毅伯的意思,当年位勇冠三军的勇毅伯韩炜已然垂垂老矣,现在这位伯爷我也见过,虽然还堪称勇武,但性子柔弱的紧,不出我所料的话,回信必是支支吾吾,不着边际,如此一来,王爷就可便宜行事,将领头的定罪,其他人等放还,一来给他脸面,二来也树立自己的威望。
至于折家的人,王爷若想整军经武,折家的人更是不能放过,折家在西军中的威望不做第二人想,虽然得罪了他们今后王爷也会有些麻烦,但只要折木清此人在,便不会与王爷刻意为难,此时正是立威的好时机,王爷既然志存高远,以后行事便可多放手脚,太子那里惯会收买人心,也便失了许多自己的主张,王爷要想有一番作为,断不可拾人牙慧,便要显得严刚可畏才好……”
第0139章 密议(三)
李玄瑾听的入神,一直到老人说了最后一句,不光是他,便是齐子平和胡沉舟两个脸色都是一变,这老人话里的意思可深的紧啊,半晌过后,李玄瑾这才抚掌而笑,“先生说得不错,若是瞻前顾后,此事怎么能成,先生真乃国士,只言片语中便能有大文章,让人佩服无地……
赵石,这建议当初是你提的,你可有什么话说?”
老人听到赞语,脸上却是淡淡一笑,当年这样的话还听得少了,最后却怎么样?还不是黯然离京,皇家之人的话当不得真的,不过听李玄瑾提到赵石,却是一个愣神儿,转头向自己那位新收的弟子望了过去。
心中惊异之余,却是有些嘀咕,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若是一个不好传了出去,今后在军中必将寸步难行……
赵石却也愣了愣,这建议是自己提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不过随即便镇定了下来,虽然如今他对大秦军旅编制越来越是熟悉,但这么一篇大文章也不是他能够回答的,自古以来,军权之事便是个两难的命题,不论是这个朝代,还是赵石的前世,军权这一历史顽疾都不能很好的解决,这不是人们的智慧不足,而是因为这是个以子之矛,攻彼之盾的问题。
汉唐之前,只要战乱一起,便成割据之势,手握兵权的将领们相互征伐,败则为寇,胜则为王,几乎无法可制,在赵石的印象中,宋朝应该是限制兵权最成功的一个朝代了,但宋朝的军旅却也是历史上最羸弱的一支汉人军队,被外敌压迫至深,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被胡人夺了天下的王朝。
宋朝之后,不管是明朝,还是清朝,民国,割据之势是越演越烈,最后竟然被一个弹丸小国逼到亡国灭种的边缘,虽然其中也有官员过于腐败,横征暴敛,民心尽失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恐怕就是这些将领们各怀异志,不愿真心出力的缘故了。
有句话说的好,好战必亡,忘战必危,也只有儒家才能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来,但解决的办法嘛,却是一字未提。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石本就是军人出身,对于军旅之事最是熟悉,后世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将领兵权过大,放纵跋扈,或者削夺将领军权,又不影响军队战力的问题,但有一些办法还是有效的。
其实军权问题和政治体制有着莫大的关系,赵石自然想不到这上面去的,他的眼光还没有那般的长远,思路也没有那样的开阔……
沉吟了半晌,这才沉声道:“建立武学……”
看他沉思良久,李玄瑾本是抱了很大的希望,这个少年往往总有惊人之语出口,不然他也不会单单问他一句,在座的哪位不是心机深沉,深谋远虑之辈,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列席其中便已堪称异事,更不要说被问及朝政了,但从巩义县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少年便给了他一种不管什么事情,这个少年都能有自己见解的奇特的感觉,所以才有此一问的。
不过听到这一句话,李玄瑾却是摇头一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陈老先生心底深处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是个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纵其才的人,他自小经历坎坷,世间苦痛都尝过的人,再加上比别人用了百倍的心力,才能有今天的见识,这个弟子在他眼里虽然也是聪明的紧,但才十四岁的年纪,没有经过大风大浪,能有个什么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