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景帝是日防夜防,不让人开口,而今再想闷不作声,也不可得。
实际上,文武重臣,私下谈及立储之事,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情,但却也有例外,就像如今,李圃可以不问枢密使汪道存的意思,也不会跟中书众臣私下里商议,多数上是一二亲近,略略谈及此事罢了。
而真要上书言及立储之事,也定然不会是这些朝堂重臣,而更多会是一些言官先提出来,然后众人瞧一瞧陛下的反应,再跟进上书,或者缓行之类,这是朝堂常例。
但赵石身份不同,在朝中一直只挂着一个兵部侍郎的虚衔,却又很能能左右立储之事,在李圃这里,有心提及立储之事的时候,不得不顾及到赵石的看法,尤其是在长安之乱后,谁也不愿见到那样的乱事重演。
因为东宫之位一旦定下,就很难更改了。
就算是景帝一朝末年,景帝恐怕已经有了废立太子之心,也是犹豫不决,只因改换太子,有着太多阻挠的理由,就像正德一朝废立太子,虽说最终景帝胜出,还是留下了很多的首尾,得位不正之下,平蜀之战前后,差点就被人赶下皇位。
而成武皇帝登基,别看弄出了一场兵乱,也有着得位不正的传言,但他是正经的东宫太子,即便得位之时名声不好,不过最终,朝堂上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当然,其中有着兵威震慑之功,但其中未尝没有人觉着,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乃理所当然,只是手段上有些激烈罢了。
可见,这个大义名分,真的很重要。
第1153章 言储(二)
赵石沉吟了许久,李圃也不催促,这位大将军身份不同,比于陛下朝夕长处的皇帝近臣还要亲近三分,在军中威望如今已是无人可及,尚缺者,可能就是在朝堂之上根基浅薄罢了。
立储之事,若没有此人参与,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此人身在外间,皇帝陛下也会传书予之,问其心意。
这不是立不立储的问题,而是立谁不立谁的干系所在。
与此人私下商议,很犯忌讳不假,但此人到底不同旁人,私下里说说到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先瞧瞧此人的心意,之后与立储之事上,也能得以顺遂一些。
而且,此人非是多言善变之辈,不用将这里说的话往外传,最多是跟陛下说上两句,那样一来,却是更好,借此人之口,探一探陛下的口风也好。
他这里思虑周详,但赵石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想了半晌,望向李圃,蹙着眉头缓缓道:“几位皇帝皆在幼龄,现在提及立储之事,怕是太早了些吧?”
李圃听了这话,头一次扬起了粗重的眉宇,脸上也生动了起来,同时威严顿起,“将军何出此言?此等大事,宜当早决为佳……陛下已有三子,储位不定,人心浮动,于国实无益处,为我大秦百年计,而今趁国势欲张未张之时,更应早立储君,选贤任能,充于东宫,善加教导,何来年幼之说?”
李圃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字字真切,但其中语气却已经重了许多,更是隐含指责之意。
赵石虽不会为他威势言语所动,但他刚才一开口,其实就知道自己犯错了,储君不同于皇帝,在年龄上从来没有太多的限制。
年幼什么的,不应该出自他这位大将军之口,一旦说出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推托之词,更多的则是给人以别有怀抱的感觉。
显然,李圃就是这么认为的,话语中隐含的怒气,已经很好的表达了这一点,也许,在李圃心里,更是认为他如今跟几位皇子都不太亲近,想着拖延些时候,找准一个,再仿效当年等时机来临,拥而立之。
这实是李圃这样的朝臣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也终于成功的让这位相国大人露出了真正的颜色。
实际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是平等交谈,不然的话,李圃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想那么多。
交谈至今,他给赵石的压力很大,但赵石给他的压力,却也绝对不算小,也许直到如今,这位朝堂重臣也显出真正郑重相待的态度出来,只是所思所想并不太美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