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冷哼一声,从腰间取了块木牌,在手中一举“锦衣卫北镇抚司拿人,谁敢阻拦?”
虽然从原则上雷一啸也属于北镇抚司体系,但是那大汉说的北镇抚司,与雷一啸并不是一个概念。他是把京师北镇抚司这个词简化了,再加上他的口音,基本可以断定,他来自京师,而不是地方锦衣。
大明官场重内轻外,京尊地卑,锦衣体系也大抵如此。雷一啸在广东称王称霸,是有名的雷老虎。可是在京师来的锦衣面前,就天生矮了三寸,那汉子能对他指手画脚,也不奇怪。要说奇怪的,就是一个京师锦衣卫,看样子似乎还是个高层人物,到广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来了?
陈学有也知道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他两榜出身,腰把子硬,雷老虎他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如果是京师的锦衣卫,那情况可多少有点出入。只是他依旧呵斥道:“你们手里可曾有驾贴?锦衣拿人,需持驾帖,否则就是乱捕,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无权抓我。”
“事涉白莲教谋反大案,无须驾帖即可拿人。”那汉子面无表情,不见喜怒。“与我杀进去,一个不留。”
南海县的衙役见自家老爷不知怎么就卷到白莲教大案里,被锦衣卫捉了,就彻底没人敢过来救人了。反被李天梁的营兵抓了当夫子,在后面帮着搬运器械。李天梁大喝一声“儿郎们,给我冲!这仗打完了,再发一个月军饷。头功者,赏纹银百两,彩缎一匹。”
“伟大的皿煮尸油制度的保卫者们,现在到了我们拿起武器,保卫我们家园的时刻了。野蛮的大明官兵,要无情的践踏我们的理想国,占领我们的国土,毁灭我们的生活,这我们能容忍么?今天这场战役,是我们南海合众国成立以来第一战,一定要打出威风,打出士气。用领先他们的武器,将侵略者送入海底。弟兄们,跟我冲!”
李炎卿自然不会蠢到跟着官兵一起发动冲锋,而他一个文官,也不会有人这么要求,更别说那带队的锦衣也对他有所防范。他便留在滩头,指挥着自己部下的衙役帮役,整理器械,管理夫子。
秦蕊珠道:“老爷,这一仗,你说我们能赢不能赢?”
“这一次差不多是赌上了广州府的老本。如果这都不能赢,那我也知道带着我的蕊珠逃之夭夭,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了。这帮家伙若是能胜的官兵,就说明我们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这大明朝的天,怕是就要变了。”
见他说的惊险,秦蕊珠主动牵住他的手,柔声道:“老爷不必这么忧虑,这次咱们带了这么多人马,想来怎么也会胜的。至不济,我也陪着你就是。”她拍了拍腰间,“那短枪我带来了,就算是跑,我也能给你帮忙。”
这时,只听远处隐约传来爆豆般的枪声,连绵不绝,密如疾雨。秦蕊珠道:“这铳声怎么?”
“是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灭了这伙短毛贼的原因。你也听到了,这铳声连绵不断,比起我们的火绳枪,威力还要大上许多。若是任他们做大,将来造出快枪快炮,这战便更难打了。不过我上次来时,他们还不曾教习过士兵白刃,这是他们一个短处,这仗打到后面,终归是要看白刃交接的。”
他这边心里担忧战局,可又不敢到前线去看。这枪声持续了大概一盏茶的光景,渐渐开始稀疏,不知是终于进入了白刃环节,还是官兵已经战败,所以对方不用放枪。不过看不到从前线往这边抬死尸,这倒是个好现象。
又过了大概顿饭光景,一名香山地方上的锦衣卫跑回来,李炎卿急忙迎上去道:“仗打的如何了?”
“回大令的话,我军大获全胜,贼兵已经大溃。只是余众猫在个山洞里,又有火器守着洞门,一时攻不进去。我家百户老爷差点中弹,正气的骂街呢。那雷爷说读书人办法多,请您过去帮着看看。”
“好说。小秦,随我来。”
这衙门里的一干公人赶过去时,见沿途倒了十几具死尸,却都是岛民打扮。又走了一段,李炎卿发现一具尸体是头被砸的稀烂,身上穿的,却是一件运动衫,心中一动:这不是那王平么?这位陆军司令,看来倒是杀声成仁了。
再往后走,又多了几具穿现代服装的尸体。官兵、葡萄牙人、梁家壮勇的死尸,已经都收敛起来,将来报阵亡抚恤。不过总体对比上看,这一战确实是官兵胜利,岛上的短毛贼大败亏输。
“这些人手里的快枪,倒是有些门道。”李天梁摆弄着一支缴获来的燧发枪,在手里比画着。“这东西,比我们的火绳枪要好用,打的也远些。不过这枪再好,终归还得人用。”
梁家带队的梁忠哈哈大笑道:“大老爷,这回我们梁家子弟立了头功,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嘉奖我们。我们老爷子有话,打的好,春风楼可以玩上三天,你回去以后可要替我们说好话。”
“先别说那个,你们这一仗怎么赢的?”
第六十九章 谈判(上)
雷一啸正在那最后的山洞前转悠,想找个路数打进去。结果差点中了一发冷枪,只好又撤了回来。听李炎卿问,他没好气道:“这一仗能怎么赢?一群乌合之众,跟官兵叫板,那不是自己找死?我们若是连这些土鳖都打不赢,还算什么朝廷经制官健?”
李天梁则道:“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兵,见了官兵的面,就先吓的没了魂。不管不顾乱放枪,根本打不到人。他们射程是比我们远,可是要打到人才算数,只在那乱放一阵,搞的自己眼前全是烟,更看不到人了。再说这枪要离近了才有准头,离远了放,十枪未必中一枪,有个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