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致。
宴会上的宗亲和妃嫔连大气也不敢出,面对御林军的虎视眈眈,夹在范霄九和周宪两人的较量之下,若是还想要活命,只能正襟危坐。
只有太子惊慌失措,他不明白舅舅如此冒险究竟想干什么。范霄九跟他说今日要办一件大事,让太子听他指挥,但太子万万没想到范霄九竟敢干这么出格的事!
周宪帝王末路,已经被范霄九拔去了所有爪牙,暮气沉沉地坐在皇位上,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雄狮。
范霄九却并没有对周宪半分不敬,立即向他跪下,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颤声道:“皇上,还请您暂息雷霆之怒。您身边一直藏着一只心怀叵测的中山狼,只因这只中山狼实在太强大,老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见范霄九跪下,太子也立即向周宪跪下,头低得不能再低。
“逆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中山狼?我看你就是!”周宪见谁也指挥不动,气急了,一把将桌上的白玉杯摔向范霄九,恰恰将范霄九额头砸流血了,“你恨朕不能给你名分,是么!”
鲜血顺着范霄九额头流下,他却连擦也没擦一下,无视周宪的问题,抬头看着卫楠眼神如刀,一字一顿道:“这中山狼,便是皇上无比宠爱的明王殿下!”
众人将目光转向卫楠,只见明王殿下神色如常,像是根本不知道范霄九说的什么,只是清冷高傲地站在周宪身边,将两只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中,甚至都懒得开口为自己辩驳。
“范霄九,姜策都要打到京城了,你竟然还在窝里斗!即便你和太子看不惯楠儿,也要注意分寸!他是朕的亲儿子!”见范霄九额头的鲜血,周宪便联想到被他失手打死的皇后,心中愧疚感泛起,火气小了一些。
范霄九给周宪磕了个头,老泪纵横:“皇上,老臣今日正是为解叛军兵临城下之困,才不得已搅扰皇上家宴。请皇上容臣慢慢详禀!”
周宪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有看卫楠,也没有看范霄九。片刻后,他似下定决心一般睁眼看着范霄九,声音冷如寒霜:“朕今日就听听你有什么说辞。”
卫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久前刚刚生出对周宪的那点父子情,在周宪这句话中彻底死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竟然对着狠心当面勒死自己娘亲的人心怀期盼!难道忘了周宪是如何放纵皇后和太子虐待自己的了吗?难道忘了他曾命玄衣白菊对自己格杀勿论吗?自己竟因为他老来孤独生出的慈爱,便明知可能是圈套,还是傻到义无反顾地出手救了他!
他右手还滴着血,心如死灰,一步步朝着范霄九走去,看着跪地上的范霄九,眼神却犹如在看一个死人,冷声道:“范霄九,你既然要唱戏,便好好唱。我也好看看你的剧本全不全。”他不再称王,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当着周宪面将自己与周家划清了界限。
周宪心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歉疚地对卫楠说道:“楠儿,你别急。让他说说看,若是他敢冤枉你,朕定不轻饶他!”这话说得好像他还能在这绝境中翻身一般。
卫楠身上冷,心里更冷,他连回应都懒得回应了,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范霄九缓缓站起来看着右手滴血的卫楠,目光如炬:“明王殿下,你如今身中化功散还能如此镇定,老臣着实佩服。且看你能镇定到几时!”
他苦心孤诣安排了一出假刺杀,就是算准了卫楠一定会出手救周宪。范霄九竟敢出这种险招来对付卫楠,可见他对卫楠的了解有多深!
周宪一听卫楠中毒了,关切地看着卫楠,卫楠却半分眼神都不再给他。
周宪心中窝火,他被范霄九这匹夫利用,变成了范霄九对付卫楠的帮凶。此时卫楠将他视为范霄九一伙的,只怕本就脆弱的父子情再难重续了!
周宪一辈子哪里受过这般窝囊气,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对着范霄九暴跳如雷:“大胆!老匹夫竟敢对楠儿用化功散!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便下这种死手!朕杀了你!”
他手边再无东西可丢,刚颤颤巍巍站起来又虚弱地摔倒在座位上气喘吁吁,却无人上去搀扶他一把,好歹是一代帝王,竟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化功散是江湖上的一种奇毒,沾上此毒,短短半个时辰人的内力便会被尽数消融。若是没有解药,中毒之人此生都将是四肢无力的废人。化功散解药的药引千寻草非常难得,只有天山主峰托木尔峰才生长。
卫楠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无半分中了化功散后虚弱无力的迹象,他毫不在意仪态形象,直接从衣袍下摆撕下一条布,将自己流血的手指紧紧缚住,冷笑道:“我就在这里坐着,范霄九,开始你的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