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方只是听,不时点头鼓励邢卫国说下去,却始终不插一句话,让他彻底地宣泄出自己的不满。
可能是受了林远方的鼓励,邢卫国放开胆子说:“镇委书记属于县委书记辛况名的心腹,围着他身边的副职也最多。镇长却属于原县长贺之春的人,围在他身边的人虽然少也一些,但是却都本地人,心最齐,势力比镇委书记还要大……”
林远方虽然没有去过白墙县,但是已经事先听过孟河源介绍过情况,现在邢卫国所说地这个情况倒也和孟河源介绍的情况差不多。
邢卫国倾诉道:“无论是跟着镇委书记,还是跟着镇长,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苦的就是我们这些两边不靠的主儿,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林远方暗暗好笑,这家伙满肚子的牢骚,恐怕是和这些一听就很吸引人的利益沾不上边,才会象个欲求不满的怨妇吧?点了点头,林远方故意叹息了一声,说:“看来下边情况还真是够复杂的,也真是难为你了!”
完全没料到,邢卫国的眼眶一红,如果不是怕失了礼,只怕要当场落泪呢!
林远方这时候却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看,你们镇里也不仅仅是分成这两个派系吧?书记和镇长你靠不上去。”
“县长,还真让您说对了,确实也还有其他的一些势力,但是其他的这几股势力和前面两股相比较,都不成什么气候。”邢卫国连忙解释道:“在县里,还是县委书记辛况名和原县长贺之春两者势均力敌的局面,其他的县领导虽然有一些追随者,但是影响不了大局。”
然后,邢卫国就开始挨个对县里主要领导的一些情况进行介绍,比如党群书记如何,纪委书记如何,常务副县长又是如何如何等等。
林远方只是不动声色听邪卫国说,心里慢慢地也对县里的政治权力也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当然了,邢卫国所说的不过是一家之言,林远方去了县里赴任后,肯定还有进行调查核实。在一个地方做官,就和做生意要搞市场调研是一个道理,必须要搞清楚当地干部的人脉背景,否则,两眼完全一抹黑,只能任人摆布了。在官场上,难免不得罪人。得罪了人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
邢卫国说了一大通后,林远方委婉地说:“唉,我刚来市里边,长途跋涉的,这腿脚都有些发酸了”说着话,抬手捶了捶胳膊和大腿。邢卫国其实也没指望第一次见面就可以请出县委的二把手,他知趣地站身,弯着腰说:“县长,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是我从镇里带来的一点土特产,不值几个钱,请您务必收下。”
说着,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提包。林远方抬眼一看,发现确实是一些怀菊花、冬凌茶、铁棍山药之类的东西,不过看着外面装饰精美的包装盒,林远方心中就有些猜疑,这些土特产盒子里不会装着钱物吧?
心里有所怀疑,可是,又没办法当着邢卫国的面,打开提包来仔细地检查一遍。脑筋一转,林远方就指着室内,笑着说:“邢镇长,你看看我这里,还住着宾馆呢,根本不好放啊。再说啊,即使我收了这些东西过几天和领导一起去县里赴任,也没法带不是么?要不这么着吧,等我去了县里再说,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邪卫国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等您搬了新居,我一定登门拜访。”“呵呵,邢镇长,慢走哦,我就不送了!”林远方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望着邪卫国的背影若有所思。
……
果然不出辛况名的所料,政府办主任唐晓程接到通知之后,不是按照他的要求立即布置准备隆重接待新县长,而是想办法找借口来推脱。
唐晓程在电话里对迟延年说道:“迟主任,市委组织部尚未正式宣布林县长的任命我现在就去市里见他,有点不好吧?”老板果然英明啊!迟延年一边在心里佩服着自己老板辛况名洞穿一切的政治智慧,一边严肃地对唐晓程说道:“唐主任,我让你去北郭市接待林县长,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向你传达辛书记的指示!这个没有什么条件好讲的,你今天下午必须赶到北郭市去接待林远方县长!”
“行!既然是辛书记的指示我下午就赶过去,不过到时候市里领导因为这个对林县长有什么看法,可怪不得我啊!”唐晓程却不如何惧怕迟延年,硬邦邦地顶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作为贺之春的心腹,唐晓程已经在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上了干了三年。这次贺之春被免去县长调到市委党校担任副校长最为贺之春抱不平的就是唐晓程。因为跟着贺之春整三年,唐晓程亲眼目睹了老县长贺之春为白墙县经济发展倾注了多少心血,现在因为一个偶发事件,就要硬要免去贺之春的职务,这怎么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又让这一干跟着贺之春为白墙县经济忘我打拼的白墙籍干部如何着想?
听说那个新来的县长林远方年龄还不到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五岁不到的年轻人,能干什么?说句难听话,那可是黄口小儿乳臭未丰,要能力没有能力要经验没有经验,要历练没有历练,能指望这么一个毛头青年来治理好白墙县吗?
本来上面把贺之春免职,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就一肚子火气,等着看上面究竟要派一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式的能吏到白墙县来做县长。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上面最后竟然会派一个二十四岁出头的年轻干部来白墙县来,这不是开玩笑吗?在白墙县这些本地干部看来,这更像是对白墙县本地干部势力的一种轻视。你们不是说搞好白墙县经济有多么难多么难嘛?现在就偏偏给你们派一位年轻的县长过去,让你们看看,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县长,照样可以治理好白墙县的经济。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白墙县本地的干部们都炸了窝,他们都齐聚到老县长贺之春的家里,一方面是为贺县长抱不平:另一方面,也是去等贺之春一句话。只要贺之春说一个“中”字,他们这些白墙县本地干部就立即会赶到市委市政府,向北郭市领导们请愿,请他们恢复老县长贺之春的职务,让贺之春出来继续主持白墙县的经济工作。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贺之春开始根本不愿意见他们。后来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出来见他们之后,非但不同意他们的做法,而且把他们这帮白墙县本地干部的精英骂得狗血喷头。贺之春吹胡子瞪眼地对他们说道,如果你们谁敢到市委去乱说一个字,那么以后就别想再踏入我贺之春的家门一步,到外面见了别人,也不要说,你们曾经是我贺之春的部下,我贺之春丢不起这个人!
对唐晓程这些白墙县本地干部来说,贺之春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在他们心目中的权威地位根本不容动摇,贺之春既然不同意他们的做法,他们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贺之春的意思。所以一帮白墙县的干部激情满怀而去,最后却偃旗息鼓地离开贺家,作鸟兽散了。
可是这些干部散是散去了,心中那股无名火却并没有熄灭,而是不知不觉中转移到新任的年轻县长林远方身上。他们个个都憋着劲儿看林远方的表现,看看这位新任的年轻县长究竟要闹出多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