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心爱的男人啊,她怎么可以这样伤他,她从来最舍不得伤害分毫的便是他……
只一瞬间的脆弱悲哀,十四阿哥却突然笑了,朗朗若阳的灿烂笑容柔和了僵冷残酷的面容,也柔和了黑眸里浓郁的悲色与绝望。他深深的注视她的面容,那么情深意浓、缠绻爱恋,却布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与痴癫。
“那又如何?至少,你仍是在我身边,在我能触摸到的地方,而不是消失到让我连追念哀思之处也没有……”
所以,他宁愿守着一具活死人,也不愿她真正离世吗?
心痛得难以呼吸,为他也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爱到深处便是痛极。此刻的她突然希望他能少爱她一些,宁愿他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残忍无情,至少无情不会为多情苦,不会让心被伤得泣血悲鸣……
只一恍惚,他已将她拖出内室,就要推门而出。恐惧在心头弥散,遍及四肢百骇。他是真的、真的要那样做……
“不——求求你!祯儿,我不要打掉他,不要啊!”她使劲抽手,想制止他疯狂的举动,怕极大喊:“真日真夜,泰安泰宁你们在哪?谁快来阻止他啊——”
“呯”的一声,门被人应声撞开,冷风猛然贯入,吹熄了室内的烛火,静静幽幽的室内只有自外头暮晚的的紫光如晦,带着朦胧的黑紫色。
看清来人,十四阿哥微怔,失控的理智慢慢回笼,不自觉松了手中抓攫的力道。
“爷、格格,你们……”
真夜扶住门槛,惊讶的看着一室狼狈还有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从十四阿哥一脸冷容的回府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默默的看着十四阿哥将所有的事吩咐婢女去完成,然后再将她们斥离……她不放心守在门外很久,听见里面各种令她心惊胆颤的声音。身为下人奴才,她实在没有权利胆子过问主子的事,可是听见格格那么伤心惶恐的叫喊,最终还是令她忍不住撞门冲进来。
自从格格回来后,她从来没有见过十四阿哥如此的暴戾恣睢、冷冽无情的模样,而且让他们的爷放在心尖上从来舍不得苛责半句的格格竟是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满脸泪痕伤痛。
下意识的接住甩开十四阿哥朝她奔来的人,还未来得极回神,觉察到怀里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惊恐颤巍至极,真夜心里再次吃惊,望向不远处面色冷硬的十四阿哥的眼眸里有些畏惧屈色。
“真夜、真夜……呜……请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真的舍不得他啊……”
犹如抓住救命浮木般,浅颜紧紧的揪住真夜的衣裳,满脸痛苦哀求,低低的、压抑的泣音让室内的两人心中同时拧痛苦楚。
瞥见了十四阿哥眼里□裸的痛楚绝望,真夜心下一颤,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她深吸了口气,护着怀里的人,勇敢的看向面容冰冷的十四阿哥,轻声道:“格格,您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呢!让奴婢先带您去歇息吧!爷,奴婢先退下了,请您……”
最终难以成言,瞥见男子掩在暮色中掐得发白的指关节,她识趣的闭上嘴不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将怀里神智略带迷乱的人小心翼翼的扶出这间凌乱狼狈的寝室。
此刻,他们两个人彼此都需要静一静,就让他们好好冷静的想想吧!
¤¤¤¤¤¤¤¤眨也不眨眼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渐渐沉黑的霭霭暮色伴着吹贯入室的冷风,衣袂和卷帘在风中翻腾难休。
许久,十四阿哥闭上眼,踉跄的脚步后退,颓然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狠狠的抹了把脸,将之搁在双臂间。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就是如此狠心的伤她,让她哭泣、让她惶恐害怕吗?
他从来不想这样伤她的,也不愿听见她如此伤心绝望的哀泣。那崩溃挣扎的哭声如魔般残留在脑海中久久不散,将他已鲜血淋漓的心拧得若痛若死。他想起那年,当看见她蹲在斑驳的宫墙下哭得那样伤心绝望,他就曾发誓,此生必不会再令她如此伤心哭泣……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即便连想到她离开的可能,都是无法承爱的痛与恨。如魔症了般的疯狂,理智遽失。他真的不愿相信,方才那个像发了疯般癫狂的人是自己,那样的残忍无情。
她要离开他啊!他怎能忍受?在他丢了心、失去了那么多,只为换得她此生的相守时,她却不被允许留下、不愿顺他的心而走,教他情何以堪?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他们?他好不容易找回她,好不容易让空置的心填满,又为何让他面临再一次失去的恐惧?他只是想,在余生漫漫的人生路上,有她的陪伴,让自己不那么寂寞罢了!他只是想留下她啊!又有什么错?没有她的人生,没有她相伴的时光岁月,拥有再多的子嗣又有何用?
若是她都不在了,留下他一个人,这世界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若她真的不在了,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