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心又该置之何处?
¤¤¤¤¤¤¤¤阗黑的夜色寂寂无声。新雨后的夜晚,没有了初夏时分的躁热与浮动,似乎连虫鸟也蛰伏噤声。冷雨后的夜空干净而绵黑,闪烁的星子如高挂在黑色绒布上的宝石,泛着迷人的星芒。
真夜将烛火的芯挑了挑,罩上灯罩,掩上敞开的窗户,再走到床前为床上的人将被褥掖紧后,方踮着脚悄声离开。床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几乎在她离开的一刹那,便陷入恶梦中挣扎。
真夜掩上门,转身便瞧见通往别院的弯曲回廊尽头那道修长挺拨的身影,站在夜风中岿然不动,廊道两旁照明的灯笼朦胧的光打在那人降紫色的衣袍上,光影分明,映和着男子昂扬而孤傲的气势。
那道凌厉冷凛的存在感令真夜心中一惊,慌忙上前行礼,小声的唤道:“爷……”
“她……可是睡下了?”
“嗯!”真夜低低应了声,“格格体虚偏寒,向来精神力较差,容易疲累,这种时候是容不得她任性呢。况且,今儿个受了些惊吓,所以……”硬生生吞回了出口的指控,真夜垂下脸,咬了咬唇方道:“爷,格格她也是爱极了您,方想留下这孩子,留下您的骨肉。她身为一个母亲,是万万做不到亲手扼杀自己孩儿的事儿来。您这样做,只会教格格心寒……”
“那孩子是祸根!”久久,十四阿哥轻轻的说,“爷何尝不知道。只是,更不愿她……五年的分离相思已经够了,爷再也不能让她离开……”
真夜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喘尖叫出声,也硬生生忍下心里头那道仿若突然扼住神脉的惊惶痛楚。她不知道,格格会……离殇?
直到十四阿哥的身影消失在阗黑的夜色中,她回过神,发现指缝间一片湿粘温热,始知道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好不容易盼回的主子啊,难道苍天真是如此不仁不公吗?
若是苍天有眼,为何总让那样好的女子受尽苦难?若她不在了,这紫禁城里会有多少人心痛欲泪?
只是连听到,她都难以忍受,况且是用情极深的十四阿哥,那会是多痛多苦?
¤¤¤¤¤¤¤¤熟悉的檀香味儿在空气中悠悠浮动,她睡得极不安稳,心神仍残留在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梦里梦外,全是他残忍又绝望的眼神,让她的心疼痛难当。
“祯儿……”不用睁开眼睛,她已知道他来了。
昏暗的烛光刺得她哭成桃核般红肿的眼睛有些钝痛,她摸索着飞快掀开被褥,想也不想的跳起身朝床边那道高大的身影扑过去,紧紧的抱住那人。她牢牢的抱着他,将脸埋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前,汲取他熟悉好闻的檀香味儿。
黑暗中,那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轻柔的将她瘦弱的身子纳入怀里。
“祯儿,对不起、对不起!傍晚那时,我只是一时吓住了……我不是怕你,我也没有责怪你,真的!我也知道你这么做的苦衷……祯儿,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曾经说要陪着我慢慢变老,儿孙满堂!这些我都没有忘,我……”
她遗失的那段记忆中,有很多人事就如此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而,被她忘记的他,曾经必定最是痛苦惊忿吧!忘了他人的痛苦,其实只是很微小的一道伤痕,只有遭到遗忘的那人,心中那份欲诉无处诉的苦楚,才是莫大的心伤。这么久了,她好不容易才让他眼底那份因她而起的伤怀消失,她又怎忍再伤他?她从来不愿意看见那样绝望哀伤的眼神,可最终,伤他甚深的,还是自己。
她心痛难平,他心如刀割。明明相爱的两人,老天爷为何要如此作弄他们,偏偏要生出如此多的变故事端,一再阻挠,怎教她甘心?
“祯儿……”
她的声音突然被他蛰猛狂烈的吞下腹,阻止了更多的令他心痛的解释。在这件事上,他们谁都没有错,都有自己的坚持苦衷及难以释怀的心绪。许久,他移开唇,将脸埋在她温暖的颈项间,平复太多凌乱的心事。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咬着有些疼痛的唇,静静的任他收紧了臂力将她紧紧禁锢在他怀里。
“祯儿,我要告诉你,我的体质虽偏寒不宜怀孕,但还不是最坏的呢!也许也会有奇迹的……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不是一样将呆呆平安生下来?这次一定也没事的……也许那时,多亏了明真大师吧!他的医术,比起宫中御医还好呢,阿玛也极是赞同的!”
顿了顿,她放松身体倒卧在他怀里,将颈窝间的脸抬起,捧在双手间,轻轻的说:“祯儿,我们去找明真大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