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催促进攻的牛角军号愈吹愈急,军官们愤怒的吼叫声接连响起:“前进!前进!——临敌畏战者,杀无赦!”手中挥舞的弯刀有着无穷的说服力,阵列冲锋的速度再次加快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啸声直入长空,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摄人心魄,让人牙根发酸的嘎嘎异响。
一百部强力弩机,二十部旋风投石机,在一瞬间全力发动,“砰!砰!砰!”的震弦声汇成炸雷般的巨响,锐器破风发出的尖锐呼啸几乎撕裂耳膜,大片的弩枪石弹像乌云般遮蔽了天空和阳光,瞬间又变成雨点和冰雹,宛如一道黑色瀑布从天而降,惨叫声裂天而起,狄军阵列像被镰刀迎面切过,完整地刷去一块!
弩机发射的箭矢是如此强劲,冲在最前面的重甲步兵像被一头隐形的公牛迎面撞上,盾牌破碎,盔甲洞穿,脆弱的肉体飞在半空中,像面团一样被拉扯成诡异的麻花状,鲜红血液一路喷洒,在地上拉出一道笔直的红线,终点处,三具以上的扭曲人体紧紧相拥,挂在那里似地一动不动,成了一座极为悲壮的血肉雕像。
这是即墨城最早得到的,名为“刺蛇”的通用型弩机。这次,刘枫还带来了新式的“箭猪”散射型弩机,一次装填,可以瞬间齐射25枚弩箭,没有精度,但却能覆盖正前方45°的扇面,依靠兽筋扭制的强力机簧,在一百五十步内可以连续穿透三面铁皮盾牌。
战场上,上千名狄军僵立在原地,呆滞地看向手中已经变成筛子的盾牌,迷茫而又疑惑地摸过胸腹之间,低头一看,满手鲜血,撕心裂肺的剧痛接踵而来,这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软软地倒下来。
最惨的是被石弹直接命中,噗地一声就爆成了一团肉泥血雾,身周袍泽也同样遭殃,碎裂的甲片四散激射,轻而易举地割开他们的咽喉,刺穿他们嘴巴、眼眶、耳窝、脑门……乃至一切盔甲覆盖不到的位置。尘飞土扬,血肉四溅,恐怖的石弹还在飞旋、翻滚、跳动,在压轧出一条数十米长的血路前,它绝不会轻易停止。
可是,狄军的数量实在太多。歌声在继续,盖过了千百人的惨叫哀嚎,黑密的人群仿佛是自由流动的液体,残缺的阵线瞬间就被后排的方阵补齐。
“——上弦!——装弹!”
城墙上终于有了声响,一道道命令此起彼落,可那反射着耀眼晨辉的钢铁城墙却挺立森然,纹丝不动。
“放!”
一声令下,即墨城头再次响起死亡的呼啸,无数的石弹和箭矢如骤雨蝗虫般向下激射。一瞬间,惨叫连天,最前列的狄兵像是扫把下的灰尘,纷纷倒飞回去。
尽管时刻有人中箭栽倒,但在督战队的威慑下庞大的阵列汹涌推进,脚步轰隆,如同雪崩海啸般势不可挡。愤怒的鞑靼汉子扔掉没用的盾牌,高举弯刀长声嚎叫。汉族士兵受到感染,也纷纷加快脚步,发出疯狂的呼喊:“杀敌!杀敌!”冲锋的势头愈发猛烈。
及近百步,弓箭手开始吼叫着仰天放箭,没有浪费时间瞄准,他们只一心将箭囊射空——在自己战死之前。可惜的是,在铁卫营的巨盾面前,箭矢的杀伤力实在有限,箭如飞蝗,射得火星四溅,却几乎没有任何斩获。
后阵,狄军投石机也推上来,开始与城墙上互射。可因为角度问题,他们无法击中城墙背后的旋风投石机,只能在自己被一一点名之前,尽可能地对城墙狂轰滥砸。
虽然粗制滥造的货色根本没有精度可言,可足够的数量依然可以偶尔击中目标,铁卫营终于开始出现伤亡,厚重战甲和健壮身躯,并不足以抵挡八十斤重的石弹,士兵们在阵阵闷哼声中被大片大片地砸倒、碾碎、抛飞。
城墙后方,观测手们大声喊叫,指挥旋风投石机调整方向开始反击,虽然数量偏少,可足够精准的瞄具,却令无法闪躲的狄军投石机没有任何悬念就被一一击毁。但在此之前,五百多名铁卫变成了掺杂铁片的肉泥,西墙出现了大片的裂痕和豁口,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第二百三十九章 【铁卫雄风】
即墨城下,双方你来我往,箭矢穿梭,石弹交错,呼啸声、喊杀声、惨叫声乱哄哄一片,震得人耳膜生痛。
不惜伤亡、无惧牺牲,凭着这种狂奔猛冲的竭死进攻,狄军就这样一步步地推进,一直攻到了护城河下。——三丈宽的护城河,早已在上午的进攻中飘满了浮尸。或许是受此启发,狄兵纷纷将战死者的尸体抛下河去,甚至把未死的伤兵都丢了进去。
河道,渐渐变浅、变窄,河水越来越红,也越来越稠。最后,当一名失去手臂的伤兵被无情地抛进河里,他嚎啕大哭着挣扎站起来,猩红的血水却只没过胸部,他面露狂喜,未及开口就被汹涌入河的人潮踩进了水里,只留下一串泛红的气泡。
踏着袍泽的尸体,淌过战友的血河,狄兵将武器和云梯高举过头,凫水前进。终于,他们迫近了城墙。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墙角下的射击死角里,步兵们竖起云梯,把刀子咬在嘴里,哼哧哼哧地往上攀爬,城墙上布满了一条条黑线,像是蚂蚁爬满了糖罐。
听着墙下悉悉索索的攀爬声,铁卫们攥紧了手中的刀柄,太过用力,鹿皮手套摩擦着刀柄上裹着的棉布,发出嘎嘎的裂帛声,覆面式战盔下喷出一道道急促而灼热的白色雾气。